【喻王】星辰坠落（5）
（十一）
王杰希醒来时，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他头晕目眩，口里发苦，浑身不是滋味。
喻文州坐在他床边，仍穿着初见时的那身素衣，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王先生，醒了？”
王杰希捻亮灯盏，待看清来人，有些惊讶：“是你，你怎么来了？”
“伯爵府的下人告诉我说，你病倒了。我想见你，就来了。”喻文州的手指缓缓交叉进他的指缝，扣住，语气柔软，似乎有些迟疑，“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王杰希叹气：“你又乱来了。路这么远，天这么冷，怎么偏偏要想着过来。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
喻文州手指一紧，蓦地又松开，眼神一暗：他还没有落魄到需要一个人类关心的地步。
“不要乱来的是您才对。”喻文州贴近王杰希的面颊，用无神的眼睛对上他，感到王杰希的身体明显一僵，越发愉悦了，“明明病了，请假在家里休息不好吗。说好的，多陪陪我呢？”
王杰希一时说不出话，现在他看着喻文州凑近的脸，莫名心慌意乱。
盲人还真是无所畏惧。
随随便便就烧得人心跳如雷，头皮发麻，而偏偏不自知。
喻文州越贴越近了，仿佛下一秒两人的唇就要贴在一起。只听他低低笑了一声：“嗯？回答我。”
“文州，你太近了。”王杰希实在难以承受，他慌乱地别过头，用手去推喻文州，“你……”
“呵。”喻文州摩挲上他的脸颊，这是王杰希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声音好听极了，带着点羞楚和温存，似乎就是勾着他在索求一个施舍的吻。
既然如此，他不妨满足这个人类。
喻文州伏身去吻时，忽然房门轰然大开，二人转头一看，只见黄少天气势汹汹，一手叉腰，一手直指前方，口型大张，似乎就要脱口而出什么——
他发誓他只是因为听说喻文州终于回伯爵府了才来约棋的
他绝对不是有意要撞见喻文州调戏情人现场的
并且他绝对没有想过喻文州的情人居然是个男的
哦不我的天我真的不是有意发现这些的但快看看我发现了什么怪不得那些贵族小姐一个都讨不到他的欢心！！！
然而他终究还是没能把这些脱口而出，只能将那气势磅礴的表情尴尬地凝固在了脸上。
喻文州被打搅了一个吻，面上却无恼色，只是温然一笑，看得黄少天心里直发颤。
身为最了解他的好友，黄少天再明白不过——喻文州这笑容里至少藏了一万把尖刀。
他瑟瑟往后退了两步，急得高声发誓：“我我我保证，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看见！你们继续！”说完飞一般地溜了，快得仿佛背后有鬼在追他。
王杰希愕然。
他无端闹了个大红脸，不知所措。
刚刚……那个推门的青年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喻文州起身，冷淡地抿了抿唇，一时也没了调情的兴致。半晌，他说道：“王先生，我想接您回家了。我们现在可以一起走了吗。”
“可我的工作……”
“我已经替您问过了，伯爵说准您三天假。”
王杰希没了推拒的理由，只好笑笑：“那么，伯爵大人还真是善解人意。”
这话听得喻文州的牙齿又悄然尖利起来。
他心中暗骂一声，赶紧转过头去掩饰自己的异样：
“既如此，王先生，请尽快动身吧。”
（十二）
两个人走在黑夜的街道上，手和手牵在一起，本来寒冷刺骨的黑夜，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他们渐渐行到闹市区，王杰希四处打量，终于看到一个摊位在卖手杖，走过去问价：“店家，这个怎么卖？”
“八十分币。”
王杰希的右手揣在口袋里，捏紧了所剩无几的散票：“……有没有其他便宜些的？”
这话问得难以启齿。
喻文州想起伯爵府的账本，随便挑一笔流水都是以万为单位的金币，现在他却要寒酸地陪着一个贫穷的人类，为了几十个分币和路边摊的店主斤斤计较。
……算了。
偶尔玩玩也无妨。
“王先生，您不用在意这些。”喻文州说话了，“我忘了告诉您，在您昏迷的时候，伯爵府管家给了我三个银币，让我买点好的给您补补身体。”说着，伸手去摸银币。
店主一听，脸色当即变了，忙阻拦道：“哎不用了不用了，既然是伯爵手下的大人，来照顾小民生意已经万幸，哪里能收大人的钱呢！”说着，谄笑着挑了一条沉甸甸的手杖，死活要塞到王杰希手里。
王杰希见他执意要送，也不推辞，拿了手杖掂了掂，心下叹气：这种地摊手杖，还是太寒酸了。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将手杖送给喻文州：“好了，给你的手杖。”他一边说着，一边心中忐忑，担心喻文州会不喜欢。
喻文州一愣，随即笑道：“您还记得我的手杖呢。”
“怎么不记得。”王杰希说，“不过，你以后可不要仗着有手杖就随便乱走。”
喻文州一并都答应下来，说着：“好。”
两人又走了几步，忽然王杰希觉得不对劲，转头问道：
“……不过，你真的有收过管家的银币？”
喻文州听闻一笑。
此时他选择做个诚实的血族公民：
“没有。他没给我。”
王杰希直想敲他脑袋，看着他的面容却下不去手，只好轻骂一句：“心脏鬼。”便不理他了。
喻文州见他脸颊红通通的可爱，心下一松：“您脸红了？”
王杰希随口答：“冻的。”
喻文州一个圈套落空，讪讪收手。
接着王杰希又问：“你怎么能看见我脸是红的？”
喻文州说：“猜的。”
王杰希：……
二人继续往前走，也继续闲聊。
“王先生以后有钱了，想买栋什么样的房子？”
王杰希说：“我喜欢山林绿野里的小屋，尤其是可以看到高山流水的小屋。但我不会买，我会买城市里交通便利的房子。”
喻文州静静听着，问道：“为什么不买王先生喜欢的房子呢？”
王杰希说：“社会性动物，还是很难隐世而居。”
喻文州不以为意。人类真是脆弱，强大的血族即使独来独往，也依旧潇洒自如。
王杰希顿了顿，忽然侧脸看了看喻文州，又回过头，牵紧了喻文州的手，轻轻说了一句：“不过，要是能有喜欢的人和我一起隐居，安安静静过一辈子，当然很好。”
喻文州被他牵在手心里的手指莫名发起烫来。他低头，不自在地笑了笑，挑眉问道：“比城市里交通便利的房子还好？”
“当然了。”王杰希淡淡道，“毕竟，房屋易购，真爱难寻。”
喻文州又问：“那王先生认为，什么才算是真爱？”
王杰希只是笑：“不难。只要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单单我一个喜欢，即使喜欢得心肝里去，也不算。”
喻文州连脸上也烫起来，不知怎的心跳一时鼓噪不堪。他手指不自觉地拢紧了王杰希的手心，一边嘲笑自己的无能。
真是太久没有尝过新鲜了，竟然连这么粗糙的句子都觉得真挚。“王先生的理解真是质朴。”他如此说着，面不改色。
王杰希来了兴趣：“那你认为，什么是真爱？”
喻文州凉薄一笑：“王先生确定要问我？我认为，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
王杰希无奈，扣住了喻文州的手，叹了口气：“也是，要是穷尽一生都等不来，那便是不存在了。”
接下来的路上，他们走得很慢，连腿脚不便的老血族都比他们快。他们慢得连太阳都快出来了，还没有走到出租屋所在的街区。
前面不知发生什么，人群排起了长队，议论纷纷，热闹非凡。王杰希和喻文州过去看时，原来是某个商会推出了抽奖票活动，三等奖，桌布一张。二等奖，沙发一条。一等奖，冷库一台。特等奖，豪华马车一架。每张奖票只要两分币，哪怕仅仅赢了张小桌布也值得。
停顿了片刻，喻文州忽然回头，说：
“我们正需要一台冷库。”
他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王杰希不可能听不懂。
然而，王杰希摇摇头，又是掐指一算：“蓝雨居民保守估计约二十万，让我们首先假设，购买奖票的有十万人。而总共能中奖的人只有一百零八人，其中一等奖只有两名。从概率的角度来看，我们有百分之零点一零八的可能性中奖，得到冷库的可能性更是只有百分之零点零零二。我们平白损失掉两分币的几率是百分之九十九点八九二，可以说是非常接近百分之百了……不划算，我们走吧。”
喻文州快要被他气笑了，气得牙根子发痒，笑得皮笑肉不笑。
亏得他特地吩咐管家往奖池里偷偷塞了一台冷库，敢情他伯爵府的冷库还要被这个王杰希拱手让给别人不成？
喻文州不走，喻文州拉着王杰希的手说王先生我要买奖票否则我不走。
被点名的王先生捂眼，他脑仁有点疼。
血族的数字感都这么差？
“可是，我们中奖的概率差不多相当于走在路上恰好被雷劈中的概率。”王杰希换了一个相对于更为形象易懂的解释方法，“你用理智思考一下，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喻文州歪了歪脑袋，一双无辜的眼睛望向王杰希，一派温柔无害模样，似乎很是困惑。
王杰希叹气，他败了：“好吧，仅此一次，没有下次了。”
喻文州悄悄微笑，他一向知道对付什么人应该怎么做。
许久，王杰希排队回来，把一张崭新的奖票交到喻文州手里：“仔细拿好，不许丢了。”
“嗯，好的，王先生。”
===TBC===
就这样，非洲数学家老王得到了一张飞往欧洲的头等舱机票（朗诵腔）。
PS. 三次元临近兵荒马乱，因此更新时间可能会各种延迟各种不定期……
（默默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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